不知名的小号

失物招领处

念北(六)




“世道变坏,就是从调侃别人梦想开始的。”

 



 



七岁那年的某一天,马嘉祺放学回到家,照例乖乖去卫生间洗完手,吃着桌子上妈妈准备的小饼干和水果。

 

妈妈一边在阳台挂衣服,一边哼着歌。平时她总是素面朝天,唯独那天在家里也擦了些口红。

 

椅子很高,马嘉祺细细的小腿伴着妈妈哼出的旋律在摇摆。

 

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失真,马嘉祺回想起来总觉得那天的太阳下山特别晚,夕阳比朝阳还要暖。

 

吃完水果就去乖乖的做作业,妈妈走进书房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出去买点菜就回来,马嘉祺正被老师布置的作业难住了,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马嘉祺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抬头看妈妈最后一眼。

 

那道对他来说很难的题,到底是解开了还是没解开,他忘了。只知道,那天之后,妈妈消失了。

 

在街坊中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老马的媳妇儿,跟人跑了。因为就在妈妈消失的前一天,刘会计也不见了。背地里嚼舌根的人很多,但没人忍心告诉马嘉祺。

 

马嘉祺从所有大人的鬼鬼祟祟的言行中也察觉到了些东西。

 

他没有哭闹,这个人抛弃了他,他不该为她流泪。

 

这过分诡异的乖巧,让父亲很着急。很快,爸爸又带了个女人回家,他觉得这样可以稍微安抚一下马嘉祺,也填补孩子成长过程中母亲角色的空缺。

 

这个女人挺好的,最起码做饭比妈妈好吃,对爸爸也很温柔。两年之后,马嘉祺顺其自然的有了个弟弟。整个家庭的天平慢慢向弟弟倾斜,有时候马嘉祺坐在餐桌上,看着大家其乐融融,却总觉得自己是局外人。

 

他十八岁生日那天,父母去看了弟弟在学校的一个演出,没来得及回来给他过生日。

 

马嘉祺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嚎啕大哭看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嗓子哑的讲不出话,嘴唇干得起皮,舔一舔,像酥掉的点心。

 

从七岁憋到十八,所有的眼泪就这么在一夜之间流干。

 

在这之前,每次不经意想到妈妈的时候,他的大脑就自动出来一扇门,狠狠把所有情感挡在外面,假装不在意这个人,实际上是太过在意。

 

学吉他和练歌也是,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正大光明想到母亲。

 

 

他知道妈妈走之前最后哼唱的那首歌是蔡琴的《渡口》,其实妈妈有好好跟他告别,没有说,用唱的。

 

这个世界最不需要形式感的,就是安静的告别。

 

他知道妈妈讲的所有睡前故事,唯唯诺诺的主人公,最终都大胆的追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次私奔,是从来对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她,唯一一次对生命的大胆。

 

他终于可以理解她,并谅解她。

 

在十八岁的夜晚,马嘉祺放弃了对母亲的执念,也放过了那个一直拧巴着的自己。

 

 

他开始打工,然后搬出去住,大学毕业开始上班之后,他发现一旦上班根本就不能像在大学时期一样,兼顾着音乐。干脆一狠心来了北京,首都终归是比他们那个地方机会要多。

 

马嘉祺不是想出名,他要把歌唱歌自己,如果可以,也想唱给妈妈听,唱给所有需要他的歌儿的人。

 

 

 

这些故事,马嘉祺当然不会轻易去讲,这都是小齐走之前讲给李天泽的。

 

她想炫耀:我知晓他的过去,你不懂。我见过最完整的他,你没有。是我陪他捱过了最难熬的日子了,不是你。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当然也不是你。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到要利用这些来彰显自己的重要性。

 

之后她离开了北京,回家听从父母的安排去工作,因为马嘉祺终于还是果断的拒绝了她。耗了这么多年,落得个这样的结果,马嘉祺只有在唱歌的时候心门才稍微敞开,而小齐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敲门砖。

 

临走前,她告诉李天泽:

 

“我好歹是个敏锐的女人,你的心思瞒不住我。但最后我还是要劝你一句,马嘉祺似乎是铁了心的不去爱人了,你大可不必在他身上耽误自己。”

 

一个人的爱总是有限的,他故意把所有的爱给了音乐,就是为了给自己不留余地。喏,你看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例。“她苦笑着。

 

 

 

 

 

说完这一通,小齐潇洒走了。

 

 

李天泽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只是恨不得坐着时光机回第一次去念北的时候,掐死那个冷嘲热讽的李天泽

 

他终于打心眼里承认,当一个人有勇气把梦想摆在台面上,这背后有太多除了当事人之外再无人能体味的心思。




 

从去年圣诞节和李天泽去了目的地之后,马嘉祺就知道李天泽和别人不大一样了。明摆着的,普通直男哪会来这种地方啊。

 

可是那会其实也刚熟,不大好意思开口。而且他也把握不好那个度,怕自己问得不合适,让对方心里不舒服。

 

 

今年开春和李天泽去美术馆的时候,正好碰到有个展览是关于边缘群体的,不经意提到:

 

“天泽,你是不是不大喜欢女生。“

 

对方倒没有太惊讶,

 

“怎么说呢,如果我喜欢一个人,那这个人肯定是优先于性别之上的。”

 

“不是说,我喜欢女生,所以和她交往,也不是说,我喜欢男生,所以就和他交往。”

 

“其实就是,先考虑这个人,再去考虑性别。”

 

 

马嘉祺露出虎牙,指指前面的一幅画。

 

“你的思想和这幅画一样,先锋。”

 

 

 

 

自打去年拒绝了各种以不切实际的条件为前提的“挖角”之后,马嘉祺依然是普普通通歌手一个。按照大多数人的标准来看,西装革履在写字楼工作的人就是比东一场西一场的清吧歌手要好。

 

李天泽设想中的马嘉祺一步步走到观众面前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圣诞那天的演出氛围太好,以至于让他产生一种马嘉祺就是世界中心的一种错觉。

 

事后现场确实有观众来找马嘉祺,但不签约就没有曝光度,不出三个月,那场暖场演出像梦一样消失。

 

整个乐坛本来就如大浪淘沙,被埋没的歌手多如牛毛,马嘉祺不过是其中一点。

 

 

马嘉祺倒是想开了,自己不必签约走商业化的路子,北京这个地方,虽然会把你锤出挫败感,能成名的几率太小,但是能有自己小世界的机会很大。

 

很多的乐队和独立的音乐人,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听众或许少,但至少都是真挚的。与其去想着怎样在大众媒体上放光彩,不如潜上几年,圈来和自己有共鸣点的人。

 

这样,既没有走自己不屑的路,也不必放弃自己的梦想。

 

他把自弹自唱《空》的视频上传到了一个音乐平台和一个视频网站,李天泽没有和他合作音乐,只是担当了幕后的摄影师和剪辑。

 

学校机房里的软件还有设备都很齐全,省的马嘉祺还要在唱歌之余搞这些有的没的。

 

李天泽他们宿舍作为受过马嘉祺帮助的人,当然是第一时间火速转发,这个视频播放量一般,但是效果还不错,不止是中戏,有些外校的人也知道了念北有这样一个歌手,偶尔会来听歌。

 

能慢慢积累起来听众,马嘉祺就挺满足。

 

 

 

好像我们每个人生来都觉得自己是不平凡的,所谓长大其实就是把你从云端慢慢砸下来的过程。

 

马嘉祺被锤了之后,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说不定在另一个时空,他已经成为了瞩目的明星或者歌手。

 

但在这里,在念北,平凡即伟大。

 

 

 

而李天泽,是人群中少有的从来没有自命不凡的人,他本来是打算普普通通度过一生的。

 



请允许我再重申一遍:

 

他本来是打算普普通通度过一生的,如果没有遇见马嘉祺的话

 

 

 

TBC.

 

 

评论(11)

热度(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