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北（十）
寒假父母带全家出去玩，李天泽以要去摄影工作室帮忙为借口，留在家里。
前脚他们刚走，后脚李天泽就打开手机给马嘉祺发微信：
“下班，来我家一趟。”
其实李天泽只去那个摄影工作室呆了不到一周，后来老师约他出去单独谈了一次话，搞得李天泽脑子很乱，每天只在鼓楼那一带到处溜达，家人和马嘉祺都以为他还在摄影工作室实习呢。
放假之前，李天泽拒绝了老师朋友一个戏的邀请，当时老师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但回家越想越觉得天泽这个孩子对演戏的认识有些偏差，明明是个好苗子，如果毕业后真的就彻底放弃，太可惜。
“我听说，你上课第一天，在教室门口吐槽咱们班学生颜值来着？”
坐定之后，老师聊的第一句话就是整个年级人尽皆知的那件事情。某表演系的同学开学第一天当众在教室门口吐槽自己班同学长得跟编导专业的似的。
李天泽心想，这个梗别不是真的过不去了吧。
“其实你说的都是大实话，我们在面试挑人的时候，最要注意的就是一个班里的学生类型不能太相同。毕竟你们将来都是同行业的竞争者，不能选太多雷同的帅哥美女。”
“相比于外形，一个演员的独特性更加重要。所以咱们班会有各种各样长相，甚至在你看来是丑的人。”
“我也没觉得他们丑……”李天泽小声辩解道。
“你是我招进来的，我再清楚不过你的优势，一般学生能够把控好身体语言和舞台语言，就够不错。但你自己可能没有发现，你的眼神语言比咱们班三分之二的同学都控制得好。而且在没有经过大学系统训练的时候，你就已经比旁人要出挑。不是说长相，而是表现力。”
“老师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你的态度，你对表演是喜欢的，但对这个圈子是瞧不起的，对吗？”
李天泽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在以前，就老师年轻的时候，演艺这个圈子其实是特高尚的圈子。每个人研究本子的时候都钻到里面去研究出灵魂，大家都在碰撞交流，特别蓬勃，虽然总被当时很多人说这是愤青。“
“但我越来越发现，现在的学生要么是绞尽脑汁用歪门邪道往上爬，要么是任凭经纪公司的摆布全无热情，还有就是像你这种，还没进入圈子，就刻意去疏远它的人。“
”老师也有特别大的感触，以前制片来找我的时候都会问班里演技最好的是谁，现在都直接来问有没有漂亮或者帅的，我其实很不甘心。“
“这个圈子问题太大，但我们不能因为它有问题，就放弃它吧？总要有人去试图一点一点改变它，而且如果你够敏锐，应该也能察觉到，现在的观众也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慢慢懂得，真实表演的重要性。“
“老师把用尽气力把所有的知识都教授给你们，是下了赌注的，我在你们身上看到的有混乱，也有希望。“
李天泽一开始只是低着头摆弄面前的咖啡杯，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平时一丝不苟的老师，眼角有泪花在闪。
“也有很多人觉得导演就是比演员要厉害，高级。大家专攻不同，其实根本不存在高低贵贱这一说，都是互相成就的。“
老师一定知道了李天泽打算考本校导演系硕士的想法。
“不过我倒也不是反对你大四去考试，但现在才大二过了一半，有能去实践的机会还是尽量把握，我自己在这边也会帮你们把控项目，肯定是信得过才会推荐你们过去。在片场学到的东西会比教科书多很多，而且很多大导演，演起戏来也足够惊艳，这个你应该也知道。“
李天泽点点头，前几天那个导演还来学校开讲座了。
临走前，老师语重心长说了一句：
“你明明有这个感觉而不去感觉，多浪费？“
李天泽心里乱极了，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前，但凡挪动一小步，之后的事情都会完全被改变。
马嘉祺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等会记得听门铃声，李天泽裹着外套下楼去等他，瑟瑟发抖。
“干嘛下来等，怪冷的。”
李天泽没吱声，转头示意马嘉祺跟上。
对方的黑色羽绒服里，是一点褶皱都没有的西服，靠得近一些还能闻到烟草的味道。
电梯里李天泽皱皱鼻子，侧头问：
“你抽烟了？”
马嘉祺以前唱歌的时候，是绝对不抽烟的。尽管同行都是烟酒不离，但他依然是我行我素。
“没有，下班和同事顺路，他抽的。”马嘉祺看上去倒不像在撒谎。
看李天泽精神不太好，他把手贴上对方的额头，试试会不会是发烧了。李天泽故意用整个身子的力气去顶马嘉祺碰着自己额头的手。
马嘉祺算是明白了，这位爷不是生病了，而是心情不大好。
李天泽把之前老师来找自己，和希望自己过阵子能去演戏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马嘉祺，毕竟这个事情直接关系到之后的职业规划。
客厅的大灯没有开，只有一旁的落地灯发出暖暖的黄光。
“我怎么感觉，其实你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在担心我？”
“担心你什么？”
“担心我适应不了你的变化……之类的。”
李天泽使劲拍了一下马嘉祺的大腿。
啪。
“我就是在愁这个。”
马嘉祺用食指和拇指把李天泽皱着的眉头捋开，之后顺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干嘛操心这个，这不是你该愁的，再说了，你这一步还没有迈出去，就开始患得患失。你啊，只需要想怎么做对自己最好，我相信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吧？”
李天泽整个儿躺倒在沙发上，头朝下，倒着对马嘉祺说。
“那我，可就振翅高飞了啊。Biu。”
马嘉祺蹲下身子，轻轻亲吻他的右脸颊，随后说既然事情解决了，他就先回家，晚上还需要加班。
李天泽本来打算留他过夜，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小失落。尽管失落，也不能耽误对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
马嘉祺打车去了离家反方向的地方，念北。
大老板答应让马嘉祺开的所谓的告别专场，就在一个月后。其中有首歌，大老板想和马嘉祺一起唱，所以需要一起排练。
马嘉祺回念北除了排练，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
他从别人那里偶然得知，三个月后，大老板就要转让念北，他需要知道原因，如果实在必要，他想把店盘下来。
练了半个小时，马嘉祺发现大老板半点没有要说这件事情的意思，就试探性的问了下。
大老板没有否认要转让掉念北的说法，他转头喝了一罐酒，才慢悠悠的说：
“以前她在国外的时候，我总觉得她会有回到我身边的希望。可是当她真的触手可及，我才发现有种陌生感比隔山跨海的距离更可怕。“
-我不要再等一个永远不会为我回头的人了。
-欠她的，我终于还够了。
-尽管舍不得，但我还是认输了。
马嘉祺不敢继续追问，生怕让大老板再吃一次刀子。
俩人就这么一弹一唱：
世界太大 根本没人要看你
生活有多美丽 跟你也没有关系
你的梦想依旧遥不可及
你的努力只能感动自己
天空辽阔 头顶却满是乌云
谁会记得街角 路过的那只蝼蚁
别抱怨你多不幸 这是你的命
跟我也没关系 我只是善意提醒
You are nobody
顺路回家的时候，马嘉祺告诉大老板，如果有可能，希望大老板能把念北转让给他，只不过钱不能一下子给全，需要慢慢还。
大老板手一挥：
“早说你想接手嘛，我是担心你找了工作之后，不会再回来了。“
“我倒也是不缺这些钱，慢慢还也可以。如果你可以保证用心经营的话，我还是很放心，总比交给那些资本家要好太多。“
马嘉祺长这么大，第二想感谢的人，就是大老板，感谢到任何漂亮话都说不出来的那种。
大老板之前应该受了很多苦，却对人没有戾气，尤其是三番五次的帮助非亲非故的自己，这恩情太重了。
那晚分别之前，他深深给大老板鞠了一躬，一直目送他离开，只叹人生无常。
马嘉祺长这么大，第一想感谢的人，是李天泽。
他只能爱他，别无他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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