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泽】脱胎换骨。
*请勿上升真人。
1、
李天泽穿着件宽大的天蓝色的短袖，风从塞纳河边吹过，把T恤吹得鼓鼓。
他把墨镜往头上一推，托腮望着前方，塞纳河上有一座著名的爱情锁桥，上周路过的时候，市政府已经派人拆掉了所有的桥头来减轻桥身的压力，但才过几天，这些所谓的爱情锁又冒了出来。
李天泽觉得有些好笑，是不是所有欧洲情侣或者游客都随身携带了好几把锁，随时准备在各个角落锁住自己的爱情，好像身处爱中的人，总喜欢做这些事情。
未必是真的信这能灵验，只是想彰显浪漫，或者维护某种仪式感。
他想起来之前有一年在南方录综艺，去了当地香火很旺的一家寺庙取景，结束拍摄后，几个团员都跃跃欲试想要抽一签，然后找庙里的师傅解读，据说很准。
马嘉祺抽到中签，他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就跟大家招呼，我就不用去找师傅解了。中签嘛，不好也不坏。等到人群都涌到别处时，他才偷偷戳了戳旁边李天泽的胳膊，问他抽到了什么。
李天泽笑着摇摇头，扭头坐在板凳上听歌，没让他看。
马嘉祺确认四下无人，就凑到李天泽耳边，撒娇一样：
“你就给我看一眼嘛。”
边说右手还环过李天泽肩膀，伸进他的上衣兜里，摸到了那只把签捏的紧紧的手。 他把李天泽手指一只一只掰开，对方却也一下又一下合上。马嘉祺只好出动两只手，从远处看，像是把李天泽抱得很紧。
李天泽抢不过他，只得松手，马嘉祺心满意足，将“战利品“慢慢打开。
下下签。
那天，马嘉祺反复确认李天泽求签的姿势到底对不对，有没有上够三支香，有没有把签筒拿得高于头顶，注意力又够不够集中。
他让李天泽同自己一起再抽一次，李天泽开玩笑说，抽不到上上签，你就不回去了吗？
马嘉祺很严肃盯着他讲，我抽不抽得到无所谓，你一定要抽到。
那个时候的马嘉祺像极了在这些塞纳河桥上锲而不舍挂锁的人，好像觉得抽中上上签，之后就真的会一切顺利，却不知道巴黎人来人往，上一刻在街上深情相拥的人，下一秒都有可能形同陌路，他们的感情比桥上的锁生锈还要快。
2、
后来俩人没有继续再抽签，队友们解完签后都扎堆回来了，又双手合十拜了拜。
“你们运气真的可以，没一个人抽到下下签，看样子未来一年会很顺呢。“节目组副导演随口说了句。
马嘉祺把李天泽的那支签攥在手里，不说话。
末了，他自己一个人买了很多护身符回去，在李天泽所有的行李箱还有衣柜角落里都塞上护身符。
这些年来，找护身符就变成了李天泽的额外生活乐趣之一，因为马嘉祺当时乱塞一气，他自己都不记得放在了哪些地方。
以前是乐趣，后来就变成了定时炸/弹。
李天泽昨天在一个很久没穿过的外套内兜，又摸出了一个红色的护身符。
他走到垃圾桶前，犹豫了很久，还是伸回手，郑重把护身符挂在了自己的床头。
黑灰蓝极简的冷淡家装风格里，这抹红格外扎眼。
旁边一个端着咖啡的女生匆匆走过，鞋跟太高没站稳，撞在了李天泽身上，咖啡被丢出老远，女生对李天泽道歉，Je suis désolée.
C'est pas grave，李天泽摆摆手，说没关系。
女孩视线落定在李天泽脸上，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亚洲面孔，表情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转而用英文说：
“Ah……a movie star,are u?”看到李天泽似笑非笑，她又急忙改口说，湛蓝色的瞳孔里全是期待，“a pop star？”
李天泽耸肩，
“I’m just a tourist.”
女生犹豫了几秒，又说过抱歉，继续去赶路。
李天泽转过身，把墨镜重新戴上，小声念了一句。
“I was.”
3、
人这一生，究竟会有几次脱胎换骨。
究竟要经历多少历练，才能蜕变成最满意的那个自己。
马嘉祺扯开领带，把自己狠狠摔进保姆车里，手中拿着从朋友那里要过的纸条。
他捏着纸条的心情，比之前握到李天泽下下签的那次还要沉重。
嘟。
嘟。
嘟。
无人应答。
马嘉祺苦笑一声，想想也是，不是恋人关系，甚至连同事也不是，李天泽没理由会接通他的电话。
“喂，你好。”
李天泽刚买菜回到家，拖鞋也没换，直奔沙发去接电话，气喘吁吁。
马嘉祺还在笑，只是突然觉得嘴里咸咸的，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讲什么，是该问候天气，食物，还是恭喜他终于自由。
“你好，请问你找谁？”李天泽以为信号不好，房东之前嘱咐过，打电话最好去阳台，信号好，还可以看到不错的风景。
他拉开阳台的门，跟对面的摇椅上的爷爷招手问好。
“喂，你好，能听到吗？”
马嘉祺觉得李天泽就在他耳边呼吸，他的每一个字都是无辜又挑逗，马嘉祺泄了气：
“我很错过你。”
周遭一切都突然安静，李天泽知道，电话的那头是马嘉祺。
只有他，才会和自己玩这种幼稚的文字游戏。
我错过你。
I miss u.
李天泽看到对面的爷爷慢慢起身，急着和走进来的老奶奶拉拉手，牵她看远处的落日。奶奶的眼睛凹陷下去，似乎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但她还是咧着嘴不停笑，频频点头。
之前随便在阳台花盆里揪下一片花瓣，李天泽回过神来的时候，大拇指已经被染上了颜色，花瓣被揉的面目全非：
“成熟一点吧，马嘉祺。”
马嘉祺冷笑了一声，太好笑了。
他从小到大，最常被夸的，就是成熟二字。
他早早被推到大众面前，人人都可以指责他，指责他长相并不那么合自己意，指责他无聊，指责他功利，对，就算指责他功利，他也可以接受。嘴长在别人身上，身为公众人物就该接受所有人好的或坏的所有人的目光和评判。
可没人会讲他幼稚，说他不成熟。他早早就被剥夺了幼稚的权力，如今回过头，李天泽竟然劝他成熟一些？
好笑，太好笑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能说马嘉祺不成熟，那也唯独李天泽没有这个资格。
马嘉祺几乎是怒吼，手肘敲着车窗，咬牙切齿，他很久没有这么失控：
“李天泽，我已经够成熟了，不然你能踏出北京半步？！！！！！”
司机望了后视镜一眼，默默熄火，拔出车钥匙，下车等待。
人人都看到马嘉祺温文尔雅，绅士的品格。
唯有李天泽，能揪起他心中的野兽，吹灰不费。
4、
马嘉祺在29岁的最后一天，被经纪人红姐叫到公司，他以为这些人一定要搞些什么恶作剧，做提前的生日礼物，顺便录个综艺明天上传。
红姐并没有兴致和他们做游戏，只是甩了份合同，在马嘉祺和另外三个人面前。
“这几个人，跟大白走了，明天开记者发布会，咱们之后的通告活动照旧，部分调整之后跟你们细说。”
马嘉祺依然以为是整蛊，就是那种如果队友突然退团，你们会有什么反应的整蛊。
“不是吧红姐，今年玩这么大么？”马嘉祺还在笑着。
队长脸色阴沉，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马嘉祺这才察觉到形势不对。
“这不会……是真的吧？”
队长点点头，马嘉祺扑在茶几上看解约合同，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这页薄纸上，真是滑稽。
“天泽呢？这里面没有天泽，他是不是继续留下来了。”马嘉祺极力克制。
红姐二郎腿一翘：
“李天泽是例外，他选择退出娱乐圈，很遗憾，嗯，是的。”
马嘉祺以为自己听岔了，明明几天前，李天泽还有问过他今年30岁，想要个什么礼物。
“不说他，他明天发布会后，就坐飞机去法国，对我们也构不成威胁，跟着大白走的那几个才棘手，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如何……”
马嘉祺后面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红姐敲了敲桌子。
“嘉祺，听认真点。”过了会又补充一句，指了指队长，“明天发布会就靠你俩发言了，还是你也想跟大白过去啊？”
公司暗地里的两派实力的矛盾早已升级到最大化，没有谁是绝对的善人。
都是商人，不过要走的路线和目标不同，大白在他们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就带着他们，他们出道、变红，不断成长，大白的职位也越来越高，目前留在公司决策层的人中，从情感上来说，大家还是最依赖大白，他因为什么原因和大老板闹掰，没人清楚，但他要出去单开工作室这件事情也筹备很久了。
几个团员都将陆续进入30岁，也都到了瓶颈阶段，况且对公司越来越无人情味的做法也越来越反感，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发生。
马嘉祺从没被大白找过，大概对方心里也明白，哪方是更适合马嘉祺的舞台，而马嘉祺又会选择留在哪边。
第二天他在发布会上看到李天泽，对方脸色惨白，任记者怎么追问，也只回答说是。
入圈十几年，付出了很多，却也收获了更多，但随着年纪的增长还有最近身边同事和家人的变故，认真思考了之后的人生，还是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为自己而活。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和支持。
偶像李天泽，从这一刻开始便成为过去式。
马嘉祺侧耳听着，在桌子底下，用钢笔笔尖狠狠戳着掌心。
戳破了皮，墨迹留在手心里，怎么洗也洗不掉。
5、
在他们最红的时候，马嘉祺和李天泽的面孔都成为了符号，他们代言的服装品牌将这几张精致的少年脸庞贴在了各大商业街的最大广告牌上，凡是与他们相关的限定产品总是很快被一抢而空，综艺前的广告轮播了一次又一次，屡次因为公益而登上新闻频道，粉丝的生日应援也愈来愈夸张，他们的脸出现在什么地方，都不稀奇。
李天泽有次指着街边自己的广告牌，回头问了马嘉祺一个问题：
“我和他，你喜欢哪一个。”
马嘉祺窝在车后面看剧本，抬眼一看，轻轻笑着说，傻不傻啊你。
李天泽叹了口气。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才是真的李天泽。我总觉得，是我打造出了那个我，那个我也不断影响这个我。“
马嘉祺半晌没吭声，合上剧本，捏着他的肩膀：
“什么那个你，这个你，全天下只有一个李天泽。”
“是我的李天泽。”
李天泽低头，在马嘉祺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红了一圈。
李天泽和马嘉祺的关系究竟是怎样，没人能给出明确的答案，当事人也不能。
有同甘共苦，有默契十足，有冷战数日，有酒后乱性，有言不由衷。
之前会一起嚼着冰棍掰着指头期待出道，真正出道后又觉得时间突然被压缩，过得太快。
时间总是相对的，你根本来不及叹气，它就悄悄溜走。
后来李天泽去格鲁吉亚旅行，发现那里墓碑上的所雕刻的人的生卒年月都很短，问过当地向导，才知道这其实是很古老习俗。
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人们会把逝者自认为最幸福的时光刻在墓碑上。
他望了天上的白云，思考良久。
如若真的孤家寡人活在最后，那他希望自己墓碑上雕刻的生卒年月是：
2017.7.6~2032.12.12
在夏天开始，在冬天结束。
这段日子里，他收到的关注、喜爱、热烈和赞美和横飞的唾沫，比普通人几辈子加起来还要多，恍惚间像是登上旁人梦寐以求的人生顶峰，和马嘉祺一起。
他有加倍的成就感、加倍的责任感、加倍的动力，和马嘉祺一样。
和加倍的顾虑，因为马嘉祺。
6、
都说了，商人而已，没什么善类恶类只说。
大白太了解他们几个，了解他们的性格，了解他的方向，自然也了解他们的弱点。
他知道谁对自己有利，而李天泽这个棋，怎么走都是危险。他不是团员中人气最高的那个，却是不可或缺的一位。
大白何曾察觉不到李天泽和马嘉祺的感情，在他们还是少年时，他就用自己成年人的目光将他们审视了一次又一次。
他给李天泽更好的待遇，用自己规划中的美好未来吸引李天泽，你想演戏，我可以让你和更好的导演合作，不必频繁去参加赔笑的综艺。
李天泽蹙着眉头：
“你不必把搞笑综艺说得这么不堪。”
“你们心里不都是这么想的吗？年纪一大把了还要装傻白甜，还要唱唱跳跳，不累么。”
“我没有。”
大白看软的不行，只能拿出杀手锏。
“这样吧，你不跟我走也可以，你退出娱乐圈行不行。”
李天泽惊讶极了，这句话从刚进公司就陪着自己的工作人员嘴里说出来，多少太残忍了些。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退出。”李天泽双臂环抱在胸前，对面前这个人充满了敌意。
大白也不多嘴，只是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
“现在有了吗？”
Surprise！
练舞室镜子前，马嘉祺扣着李天泽的双手，吻得热烈。
大白只是无意路过，留了个心眼，拍了下来。
“我不是想毁掉你们人生怎么样子的，我如果真有那么狠心，早都把这个曝出去了，何必等到今天。你和嘉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们对偶像有多大的执念，我恐怕比你们自己还要清楚。”
“我是为了公平，你退出，那我们双方不管是人数，还是人设上，都势均力敌，可以进行公平竞争。”
“完美平衡，良性竞争。“
“大白哥是强迫症，你早都知道的。”大白皮笑肉不笑。
李天泽实在无法理解大白的脑回路，却也别无选择。
“这里只是一部分，我私人硬盘里还有更多。“
大白野心很大，不仅想把市场搅混，而且觉得时机成熟，自己将来有一天迟早也会把前团员收揽到自己这边。
7、
司机再回到车里，猛然发现马嘉祺不见了。
他赶快打电话告诉红姐，对方电话却一直占线。
十小时的飞行，马嘉祺并不觉得煎熬。
之前在车里，发泄一通之后，他变得莫名冷静，他查询了最近的航班，告诉李天泽两小时后，自己就会搭乘飞机。
对方在电话那头很慌乱，不停说，你疯了么马嘉祺，你别忘了你什么身份。
“我什么身份，你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么。”
“全天下只有一个李天泽，我的李天泽。”
马嘉祺突然轻松起来，纠结什么，相信什么，答案又是什么，重要吗？
他已经30岁了，有了自己选择爱人的资格。
他成熟至今，也该补补前些年被自己丢掉的幼稚。
“去巴黎，是我的权利，但来不来接我，又是你的选择。”
“我不会英语，我方向感很差，我能力很弱，我很讨厌你，我不想见你，我希望你活得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差，我希望你从未走过我的世界。”
马嘉祺说完这番话，他听到电话那头的李天泽在嘎嘎笑。
李天泽知道，只有马嘉祺才会玩这种幼稚的文字游戏。
刚出道，有段时间，参加了一个拼盘综艺，他们前面的嘉宾是一对相声演员，在现场给大家讲了一段，他俩在后台听得很开心。
这个相声的包袱，就是逗哏一直在说反话，捧哏在一旁配合。逗哏夸得越猛，捧哏就越会故作尴尬，观众就越觉得搞笑。
后台的队员也跟着玩了起来。
队长讲，“我一点都不紧张。”
大家都七嘴八舌，闹着讲话，最后，还真的就不紧张了。
马嘉祺英语很好，大学时候轻松就过了六级，因为工作需要，也一直在上口语课程，从他说出英语不好那一刻，李天泽就明了，他之后的一切，都是在掩饰紧张的反话而已。
巴黎的夏天，太阳好像永远不会落下。
游客憧憬的塞纳河，其实也有飘出臭味的时刻。
浪漫之都？
浪漫到残酷。
李天泽出门，心里告诉自己，就只过去看他一眼，就一眼。
老爷爷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低下头挥挥手，用英语祝他good luck.
8、
身高在变、喜好在变、声音在变、身份在变。
素人李天泽，比偶像李天泽更在意马嘉祺。
落跑马嘉祺比偶像马嘉祺更有勇气发出一份告白。
李天泽刚到法国时，被华裔阿姨搭讪，对方让李天泽信教，并说主会指引我们的灵魂去天国。
李天泽当时心情很糟，他说，不管有没有灵魂这个东西，我的人生从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就停止了，之后再发生的任何事情，已与我现在这个人没有关系，我不需要指引，我的灵魂也不必被拯救。
在机场见到马嘉祺的一瞬间，李天泽发觉他又瘦了不少，黑眼圈也太重。
他一步一步走向前，像马嘉祺迷信抽签那样，迷信起了灵魂这样东西。
有人能指引我的灵魂去找到他吗？
李天泽想信教，信马嘉祺教。
马嘉祺揉了揉眼睛，确定是李天泽没错，挑着眉，张开双臂，语气有些得意：
“你不是说，不来接我吗？”
旅途之后是旅途。
末路一样是归路。
活着就是要不断脱胎换骨。
-我们仍在故事的中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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